2006年11月2日,星期四(GSM+8 北京时间)
浙江法制报 > 第五版:副刊 改变文字大小:   | 打印 | 关闭 
长在平原的向日葵
吴顺荣

  无端的,我又梦见了故乡地头上的向日葵。梦中的向日葵那么鲜,那么艳,像是点燃在平原上一支支金色的火炬,燃烧着生命的激情。我的梦犹如梵高油画上的色彩,炽热而浓烈。
  广袤的平原大地,涌动着金色的稻浪,在阳光的照射下,呈现出一片辉煌的景像。在稻浪无法到达的岸上,生长着枝高叶茂的向日葵。它们以躬行的姿态站立着,像一群忠诚的守望者,用古典的强劲和坚韧虔诚地守护着一方净土,为我们赖以生存的大地谱写着神圣不可侵犯的诺言。
  生长在平原上的向日葵是寂寞的,它们孤独地站立着,更像一位倔强的拓荒者。
  从剌破板结的土地开始,钉一样尖利的种子生长出小小的幼芽。这是一支向上的、坚利的矛,在剌破地表的瞬间,便预示着它已冲破了生命的禁区。
  幼芽是娇小的,仿佛雨一浇就会淹没;幼芽是怯弱的,仿佛风一吹就会被折断。
  幼芽的成长,充满了历险。
  有时,充满母爱的花母鸡会带领一群孩子光顾这里,那些不谙世事的雏鸡会把它们当成美味品尝一番,或者好奇地、轻轻地啄几下;有时,一条小青虫会爬上它们的叶尖,贪婪地蚕食着它们稚嫩的身子。
  就是这娇小、怯弱的芽,有些刚见着本该一生追求的阳光就夭折了;有些在躲过艰险后,渐渐成长,终于站成了一株株高高大大的向日葵,一张张硕大的叶片像农妇手中的蒲扇,在风中不停地摇曳着。
  它的叶片上,密密地布着一层小颗粒,如毛似剌,用手摩挲一下,会发出粗粗的、沙沙的摩擦声。
  我之所以说平原的向日葵是孤独的,是因为,我很少看见平原上的向日葵是成片成片生长的;或成群结队排列的。它们往往被零零星星地栽种在田头地角,常常与玉米、高粱等作物为伍,最多是一行一排连在一起,远远望去像一道洒满阳光的篱笆墙。站在这些孤独的向日葵下,你照样可以感觉得到它们彼此之间都有一种坦荡、生动与真实的气息,那是一种健康的、向上的、充满活力和希望的气息。一端连着葳蕤的春,一端连着收获的秋。
  阳光下,高高的向日葵上,绽放出一张美丽的笑脸,锅盖似的花盘上,布满着黄色的花瓣,清纯如阳光一色,纷纭出一种恣意的飞扬,是那样的灿烂,那样的辉煌。
  葵花,一生只开一次,一生只为一次,开放的全部意义只为了追寻阳光。当一张张金色的笑脸齐刷刷地迎向太阳,葵花那蓬勃的生气和单纯的欢笑,常常会把我征服。
  秋天到了,每一张笑脸都结出充实的籽。这时,花盘会低头垂向大地。有人说这是因为花盘太沉重的缘故。我想,也许并不尽然,这是高贵的向日葵在向大地感恩,就像所有成熟的谷物都会向大地鞠躬感恩那样。
  采下成熟的花盘,用手在花盘上摩挲,那饱满的、相互紧密地挤挨在一起的葵花籽,便会松动、分离、脱落,然后十分听话地跳入那张陈旧拙朴的竹匾。
  葵花籽,是一种食物,它诱人的香味,常被人们当作零食。当人们悠闲地嗑开一粒葵花籽品味它的香脆时,一个生命终结了。
  葵花籽是浓缩的,是一颗可以无限伸展的生命。
  我背着生命最初的行囊走向故土,远远地看见昔日的乡土、睛空和村庄,看见站立在风中的那些长在平原上的向日葵。金色的花朵,葱郁的身姿,让我感到一种旺盛的生命力飞扬着向我扑来,我沉浸在强烈的金光里,生命的激情在燃烧。
  长在平原的向日葵,是我心目中的另一种太阳。